高教晴雨──變法驍勇

高教晴雨──變法驍勇

背景概述:1982年至1991年,在廣東湛江市雷州師專(湛江師院)任教。其間發生了連續批判人道主義﹑異化學說﹑亞細亞生產方式論及資產階級自由化等政治運動,八六年反腐整風,蘇聯及東歐國家變色,八九年「六‧四騷亂」等社會重大事件。父母年長退休,享受抗戰後期老幹部禮遇,在家鄉安度晚年。父親不甘寂寞,組織詩社,著書傳藝。學校教育再度蓬勃發展,大學內人才交替,風氣更新。社會上百廢俱興,特區出籠,先富者驕,貪風漸熾,黨風惡化,整風效微,教育界推行民主評議……引發知識界一再思考。

作者成為高校講師﹑學系副主任,名聲日隆。但最後還是逃不脫宿命,放棄名利和事業,隻身離開廣東回到出生地香港。

低入高出──低姿態入新行:紅衛兵戰友的「大材小用」說,我依然安心當助教,加班加點整理圖書﹑繪製教學掛圖。日日聽課,解答疑問快且機智,教授勸小心。一次臨時頂教授上輔導課,學生敬服說「為甚麼不是你當教授?」試講一節教授讚許「沒教過中學的人講起來反而更像大學課」。進修在外時已被推舉為第三梯隊接班人。(96-教1)

一再挑戰威權──一同屆助教向副校長要單間住房被批評,我抱打不平再闖校長家中,豈料竟遇到禮待。後來又為住房分配不公而大鬧另一副校長辦公室,又遇謙讓,晚上親往道歉,得獎旅行卻被刁難,但書記開道,果然成功獲獎。不過消極影響揮之不去,同事說我「大機關作風」。(97-教2)

新官三把火──系主任動員我當班主任,被我搶白,但還是答應了。上任即連出三招:第一招是進行幹部大改選,實行「輪流幹部制」(規定半年換二分一),起用頑皮學生,要求上任者作施政報告,卸任者作政績總結,主持一次班委會親自示範工作會議的標準模式以後,再不到場,要求他們每次都要自行跟足「確定議題﹑預備方案﹑討論修改及表決﹑落實分工﹑定期檢查」等完整程序去做,以培養獨立主持工作的經驗。後來還發展出學生會﹑團總支委員競選制。這個制度有助培養學生以後當好班主任的基本功。第二招是提出「學要拚命﹑玩要盡情」口號,帶學生郊遊親自做菜作示範,提一個建議助跳舞比賽奪得第二名。此舉令師生關係從此密切,班風高度民主化﹑學生思維自主化。第三招是推行輪流演講晚會﹑每人每周二卡片﹑舉辦街頭社會諮詢等新型活動,令學生自信大增,共同進步。不料剛在全校教師會介紹經驗,一班委打架受處分,令我丟臉,但對學生依然愛護有加。(98-教3)

智勝暗算──率學生郊遊後被人告狀我搞郊遊只玩樂不教育。幸好有預感,當日拍了師生在烈士紀念碑前鞠躬的照片,並由市報刊登,使我能理直氣壯予以回擊,不損聲望,在青年教師活動中充當搞手,成為校團委學生活動的主要導師。但從此疏忽警覺,一再被人(同系年輕同事)誣告了幾次:稱中學老同學說我從未改變傲氣,力阻入黨;還傳說實習中偏愛女生,誣帶妻兒一起考察多用公款(其實為了協助治病又不誤工作,且另付費用)。他們事出無因,卻最終得手。(99-教4)

輕鬆攻學術──剛任教忽發奇想寫《毛澤東軍事思想的來源》,入選《全國學術論文索引》。又修改學位論文《王弼玄學新論》刊校學報,再被《中國人大報刊複印資料》轉載,從此打開哲學史研究之路。再發「周朝曾行一國兩制」論,同時開拓經濟史及史學理論研究,令前輩刮目相看,十年發表了30餘種學術研究著述,省級以上的7篇。學術研究的方法:攻難補虛白(王弼玄學)﹑邊沿著墨(干預經濟學)﹑它山之石(引心理入史)﹑隔山打牛(跨學科比較)(100-教5)。

東北會精英──以全國考生第三名入東北師大助教進修班。三天後填履歷表,同學稱呼「小羅」變「羅兄」。與已發表專著或多篇論文的同學比,自知起步遲緩,暗下決心。因受南北學術思想撞擊,改舊稿一炮命中國家級的《中國哲學史研究》及《中國哲學年鑑1988》。之後走向合作編寫多本全國大學用書及論文集。(101-教6)

考察情趣錄──為了用500元考察費能走遍全國,和北方同學同住客棧,遭蚊虱叮咬。兩度上車遇爭執受勇豪的同學保護。負責攝影,只拍彩照,同學為節儉要求改黑白,其實更貴。登峨嵋,大年紀的乘車上步行下,反而更辛苦,腿痛了十天。重慶收太太電報稱母子同病,倉卒趕回,原來是假。後來知同學在姊歸﹑武漢屢顯風流。餘款補遊哈爾濱,吃完生菜大拉肚子,卻結下編寫學術論文的緣份。(102-教7)

雪泥鴻爪──遊哈爾濱參觀人體展覽,回校夜談讀吳階平性醫學心得才知很多青年學者竟不懂高潮為何物。飯堂女炊事員和溜冰場上小孩子的特別關照。第一天見雪邀堆雪人無人響應,幾天後遊公園拍照遇美女,一起堆雪人﹑照相,後得靈感促成小說。太太同事親屬大教授的熱情幫忙,代購人參;西藏研究生主動相識請購電子表,因我拒收錢,他常送煎蛋,後邀請參加婚禮拍照與酒宴見識民俗。離校前拍合照,河南同學(後成名教授)題心聲:「雪泥鴻爪」。(103-教8)

創意式教學──以文革反思及實踐經驗探索教改新路,形成「啟發~拓寬~學導」三階段(三級跳),年年都在全校教師大會上報告經驗。還先後主持了十餘種專科及幹部培訓課程的教學計劃設計。共有十餘篇教學研究論文被全國及省市級學報刊用﹑獲獎﹑列為文件下發,省教研究會連續數年撥款資助教學法研究。老主任翻看學生評估結果,大嘆說:「還是你的聲望高。」中文系主任批評我允許學生不聽課,評省先進教師時有系主任質疑:「老教師尚且要花七八年才能弄出一種教改方法,他怎會年年有新教法?」有秘訣:教學活動充分個性化(教學風格﹑針對個體),以個性帶出創意。 (104-教9)

意外贏國賽──全國搞教師道德論文賽,工會主席爬樓動員,我只好寫《師德特性論》,共寫了一天抄了半天。市評委只選兩名副教授的,否決我的。工會主席不服,親自送上廣州,竟獲全省優秀獎。又幾經爭取才能往西安參加省優秀論文作者研討會,利用一篇巧妙的發言爭取到上送北京的機會,最後取得全國二等獎(第四名)。 (105-教10)

四十歲自描──自己有感人際關係上的苦惱和精神壓抑,四十歲時為自己寫了一篇白描文章(見筆記本):表達嗜探索﹑重創意﹑好玩樂﹑講個性﹑愛柔情的人生態度,盡訴心中不安定﹑不安份﹑不知足的飄忽情緒。(106-教11)

變革實習──每年負責教學實習計設計,創造了多種指導教學實習的新方法,如後進生談話記錄表﹑班主任工作評估表﹑備課指引細則﹑自由約談,指導總結投學刊等。創教學技能講本,親自輔導攝影﹑示範遊藝晚會主持,卻尷尬地發覺已不懂跳舞。每年一度史跡考察動,八九風潮後的勇氣,岳陽樓下的解卦,張家界的狼狽,成都喝酒灼傷背膚。(107-教12 )

創就業輔導──這是我最引以自豪的創意工程,而且是三位有社會經驗的主任最一致的創意。先是三位主任分工講,然後逐步擴大,邀請教育系﹑中文系主任參與,我的講題:《大學畢業生就業的思想準備》﹑《中學教師的同事關係與公關技巧》﹑《青年教師的戀愛婚姻》,也在校刊發表《中學教育研究論文的寫作方法》。其它教師的講題:《逆境中的自我心理管理》﹑《電影欣賞知識》……後進而設計學生三年心理及學業輔導計劃,以補充現有德育課之偏缺,可惜中斷。走前在省大專德育研討會議上呼籲,未獲重視。(108-教13)

育子與教子──曾用花露水為高燒兒子降溫,散步海濱治瘉百日咳遺留咳嗽。又先用東北帶回的白參清補﹑再用夏桑菊為兒子根治毒瘡痱子。曾用三道高招教子,現以自身及母親心性體質特點為比較指標,觀察兒子身上反映出來的特點,針對近似父母弱點之處作修補,引導愛科技﹑學寫作﹑練思考,充分激活先天性優點。例如用錄音講故事,然後令他邊看書邊反覆聽,竟意外教懂他識字讀書。不答問題只教查詞典,使他幼稚園已懂查新華字典,一年級已懂查辭海。一次用刪字法改作文,他說「原來是這樣改文章的,我也行」,從此寫得極簡練,還經常拿我的文章刪冗字。(109-教14)

入黨小插曲──開頭不申請入黨,遭猜疑思想認識有問題,後申請卻一直受阻,已鬆懈不理。成為全校第一位不足40歲的系主任,中秋前受邀參加農工民主黨全市黨員會,不敢表態參加,又擔心得罪,大談父輩與該黨創始人在香港的情誼。後來忽然被接受入黨,本是為了工作方便和堵住背後非議之路,豈料遭遇更大不幸。(110-教15)

小人遭遇戰──鋒芒太露:不斷改變教法,對其他老師造成壓力;率先試行「教學評估」,加大了同的壓力感;創收分配不均,謠言暗傳;插手德教,懶書記生怨;團委聘為學生活動導師及主裁判,聲威震主。二名支委以怨報德,與書記結盟。曾被劃右派的老教師故意曲解學生傳言四出游說,危機四伏而不自知。巧合:我屬鼠,前一年卻養貓,又用了個貓頭燈罩,八九年春節放煙花被反彈的火花燒焦了自己的新西裝衣領。他們借著政治風暴出手,我明知他們企圖,我依然老老實實檢討思想認識,結果踏入政治陷阱。(111-教16)

關愛學生──以「關愛每個學生,但寄希望於全體」為宗旨。為所有求教的學生改稿,有的一直改到畢業後﹑評職位論文。每逢晚飯後或休假日,學生輪流來訪,解答疑難,分享人生心得,為他們點評智能心性特點,預測社會遭遇。太太斟茶,兒子旁聽,還請學生來家包餃子,他們說被我家的親密氛圍吸引。覆畢業生的信力求詳盡,或有數千言。上電大課自編全面的復習應試資料免費派發。到郊縣給民辦教師上課,一次為方便他們交通,一天半連續講了14堂,另一次事先捱夜加班先整理好整個中國古代教育史的發展線索圖表,令他們圍著讚揚。為了幫助農村教師,我明知有辦學者操縱校務賺大錢不分紅也不計較。幹部專科生敬佩我學識淵博,遵稱為「貴族──知識貴族」,轉業班幹部知我要回港深為感嘆。回港前查閱圖書館,知凡我講到甚麼課時學生就會借甚麼書。校辦透露對本系畢業生的調查結果:百分之九十幾都在受影響最大的教師一項填上我的名字。(112-教17)

女生多情──與女生A的筆談。二名幹部女生的禮物,其一十幾年後知我在港,還要設法見我。東北進修收到女生讚詩,有求愛心意,回校後暗查找不到作者。後男生說初都以為我未婚,女生課不好意思抬頭直視,後見妻兒來校才驚覺,戲言「老師如果再高十幾公分,不知要迷死多少女生。」往日本留學的女生致電到港談心,後在深圳工作遇上困難又找我諮詢。實習時四名優秀女生月夜表敬仰之意,令我感動。畢業後與女生多有互訪﹑越境通話,婚戀﹑家務糾紛都找我談。回港數年還有女生逢教師節便來函致謝。(113-教18)

男生重義──第一次當班主任,用幹部輪換制起用頑皮後進生,其皆努力,出社會也有所成,復見稱「恩師」,百十里外也趕來聽講座,提供車輛專用。我受攻訐,有人主動表示要懲戒一下奸人,但我不允。也有人從百里外趕來夜訪慰問。一對學生相戀請我夫婦做「媒」,從此結情誼。學生會主席受氣找我吐苦水,後發財見面盛待。畢業生談了對象帶來見老師。多位學生陪夫妻遊陽江,吃盡海鮮。(114-教19)

桂林艷遇──六四剛過,參加魏晉史學會所有學者都要審查批准,會上有人大發牢騷,大家當沒聽見。報到時已感被人輕視,心甚不快,想不到深得兩女學者器重,經常一起談天﹑跳舞﹑出街﹑遊覽﹑拍照,有人要我提防「火辣辣眼光」,學院遭同事們見到合影笑說有艷福,幸好妻子不見怪。青年學者座談會上,不滿博士們互相抬舉,作了一個嘲諷式演說,受其他年輕學者稱讚(見香江漂流)。(115-教20)

十年十門課──與二同事分工講部分《中國古代史》,只用年年講原始社會史﹑春秋戰國史與魏晉隋唐史,很輕鬆。但為實踐改革,在校內一要跟隨全國新動向創開《中國古代思想史》﹑《史學概論》,二要增加《演講及教育技巧》。工餘時間則兼課更多:要給市職業大學秘書專業講《中國通史》和《實用演講術》;要給電視大學﹑自修大學(自學考試)講《政治學》﹑《社會調查原理與方法》;要為人事局公務員培訓及幹部專修班講《領導學》﹑《人才管理學》﹑《中國古代經濟史》﹑《社會調查與調查報告》;還要為教育局民辦教師轉正大專進修課程講《中國通史》﹑《中國教育史》……即使歸併上述內容接近的課程,也已十一門,其中不少學術內容分隔甚遠。令我引以自豪的是:主講的中國古代史曾被評為學院及廣東省高教局的優秀課程,電大生向校方提出「非羅老師主講就不報讀」,令校長夜訪寒舍請求我再講新課。 (116-教21)

孑然歸港──六‧四風潮後,小人明暗夾攻,我意興闌珊,非正式提出辭職。頭痛加劇,擔心用腦過度想轉行。十年教書已覺厭倦,又想親自做比教別人做更有意思。同事要求出港澳參加學術會議也不批准引起悲憐感覺,同事及家人出國見聞也引發好奇,透露回港意願。老﹑新書記一再誠意開導,親自家訪挽留,停職待任時以「升職非有功﹑去職非犯錯」的罕見講法為我減壓。遲疑間第一次為自己占卦,二占結果皆為「離開好」。先四出爭取調走無果,遂委託親友補辦出世紙及申辦回港,竟十分順利,於是帶著各種資歷證件和一本詩集影印本返回離開了四十多年的香港。(117-教22)

教育詩廿二首──回港後一直懷念教師生活,不時找機會開設各社區教育的班組,稍稍重溫講課之樂,還在報紙上連續發表了22首自述教育理念的詩作,編輯成書。內容包括:師德四首﹑治學法六首﹑教學法六首﹑育才法六首。自認為這些詩作集中表達了自己的教育理念,充分反映了自己的創意特色和教學風格,比十幾篇教研論文還有意義。(118-教23)

任教時期心性自析

此十年主要有兩項專業成績:教育探索與學術研究。

由於熱愛及專心教學,又任學系副主任,接受發展教育學的影響,故能將經過嚴厲批判的社會經驗和大學時期發育成熟的過人才學智慧充分融合,相互啟發,並強行運用於教育各個方面,實行了不少先開風氣的教育改革嘗試:創設教育技能課和就業輔導,實行學生幹部輪換制和競選制,試驗學導式教法﹑教學質量綜合評估,以及指導學生多種課外活動……在教育理論及實踐兩方面都發展出強勁的突破能力,共發表了教研論文十餘種,連續數年獲省高教研究學會撥款資助進行教學方法研究。

由於已養成對知識進行深度加工﹑個性化改造的正確方法,由於既有的新聞經驗啟發了發現課題﹑鋪排材料等的能力,哲學修養又提供了較強的形而上提煉升華能力,而文學修養又維護了先天靈性與直覺能力,防止迷信邏輯令思維僵化。也由於貧窮缺錢要頻繁出外兼課,使學識和創意能力都迅速增長,也造成了學術上的突飛猛進,十年間在史學理論﹑古代史﹑中國古典哲學等幾方面都獲得相當成績,在中央及省市級學刊發表了三十餘種學術論著,為回港後發展業餘研究打下了必不可少的基礎。

說穿了,兩項成績都是放濫才情﹑順水推舟的結果,並無太過著力。若以「政治話語」論之,都是「自由主義」。若以哲學話語論之,都是道家的「損益之術」:由知「道」(基本哲理)而增益﹑輻射及多個學科的理﹑器(具體課題)與實踐;同時也將各學科之具體知識經過層層篩選﹑比較而聚焦於新課題的探索。

其中奧妙也當留待以後細細捉摸吧。

此時期恰逢意氣風發與才華當盛,因此十分進取,四周出擊,諸多變革,可惜疏忽了同事因此產生的壓力感。加上「身雖為官不知兇險」,從來不願意像官那樣看問題,自覺以學者眼光對官埸價值觀念保持一定距離,無意間與領導有疏遠感,對小人怨恨又毫不設防,片面以為「只要工作好了人心自然服」,甚至在政治關頭,面對心理扭曲者串謀製造的惡性傷害,依然毫無反擊之心。這樣做,既是一向「為了迴避爭鬥寧可急流勇退」的弱型性格的必然表現,也超越了一貫的溫順服從心理,意外地表現出決然的反叛性格,令人生徒然增添了悲劇色彩,為內地四十年忠誠不二的生活狀態畫上了清晰的句號。

真是「理念與性格決定命運」啊﹗

回顧我的內地經歷,如果當年願意在做著的任何一種職業甚至在任何一種興趣上停留下來,到今日都肯定可以取得可觀的成績與地位。一位當科長的學生說過:「如果我有老師四分一的本事,也早已發達啦。」然,我卻總是為了避開人際矛盾先是忍讓,爾後激流勇退,最後斷然放棄,改行重來。

為甚麼?如果與父親回內地從政幾十年的遭遇作比較就看得出:主客觀原因及結果都十分相似。

忠誠老實的人心思較簡單,多才多藝的人機會也多,因而對每一次個人得失都容易掉以輕心,逆來順受,結果總是被扒手式的「同志」乘虛而入,一再攻破自認為最不容置疑的環節。這不但說明父子的心理弱點有很大的相似性,也說明幾十年間內地主流社會中以「人鬥人」﹑「窩裡鬥」為特色的「秘傳政治文化」,一種與古代黨爭﹑黨錮傳統有著文化傳承關係的深層意識及潛規則,從上層到基層﹑從行政到教育,沒有太大變化。

當然,我的遭遇比家父好,領導已懂得留下餘地,只要我堅持下去還會受到重用,反映政治寬容性在緩慢地增加。我也早已原諒為一己一時私利而置我於險境的同事。

我有感於兩代人遭遇相似,問過家父:「你在港時經商有道,應當善於周旋於人際之間,但為甚麼工作幾十年來一直如此疏於交際,以至一再被同志襲擊而焦頭爛額?」老父親淡然說道:「以為共產黨不再時興舊的那一套呀。」嗚呼哀哉﹗

早該如此:「革命崇拜」必須讓位給「實事求是」,「階級狂熱」必須變換成「溫情脈脈」。社會如是,黨如是,個人亦如是。

這類經歷,使我洞悉了人性及社會的陰暗面,也看清了自己的個性與它們的不相容處,提高了日後適應香港生活的能力。

(下卷《香港‧沉入渦流》由《香江漂流》節選改編而成,另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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